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茶碗在日本茶道中的地位非常特殊。 歷史上將軍常用茶碗代替封地封賞有功績的大名;一隻著名茶碗會受到歷代茶人的珍視,甚至為爭奪一隻茶碗會引發一場戰爭。即便平常茶碗,只要是茶人心愛,通常都會終身使用,視為伴侶。 在日本,茶碗已經超越了茶道具本身的價值,而成為美學境界、身份地位、權力的象徵。也正是在日本,中國與朝鮮舶來的茶碗、日本本土燒製的茶碗同在一地融會貫通,交相耀映,煥發出異彩的光芒。

日本之有茶,大約是在平安時代之前。據當時的文獻記載,茶是由當時留學中國的日本僧人最澄帶回國,並首先在寺院推廣開來的。與中國茶異曲同工,日本茶也是經由“藥用”至“飲用”的過程。被尊為“日本茶祖”的榮西禪師由宋朝攜回茶籽,並分送築前背振山、栂尾山,分植於宇治等地,並將宋朝禪院喫茶儀規完整地帶入日本。公元1211年,榮西撰《喫茶養生記》一書,書中詳錄以茶遣困、消食、解酒等功效。公元1215年,由榮西獻上的二月茶治癒了源實朝將軍的熱病,自此,飲茶更為風行。 此後不久,1235年,日僧圓爾辯圓入宋求法,並帶回徑山寺茶種種在自己的家鄉靜岡。 自此,日本茶道“禪茶一味”的寺僧傳統被牢固地確立下來。

日本茶道大致分為“煎茶道”與“抹茶道”兩種。 “抹茶道”承襲“禪茶一味”的源頭,是具有日本風格及宗教性的美學藝術。 抹茶茶道由武野紹歐、村田珠光等宗師草創,在千利休時代被推至頂峰。在“抹茶道”中,茶碗尤其重要,成為一切茶道具的統稱。

在日本,茶碗的分類有很多種說法,比較公認的分法是四類:舶來品茶碗、日本樂窯茶碗、日本國產茶碗及現代茶碗。

舶來品茶碗:中國茶碗、朝鮮茶碗、其他舶來茶碗;

日本樂窯茶碗:本宗茶碗、旁宗茶碗、仿造茶碗;

日本國產茶碗:京窯茶碗、將軍家窯茶碗、地方窯茶碗;

現代茶碗:歷史名窯繼承、現代創燒。

日本“抹茶道”主要是承襲自中國宋代茶道,所以在最初,來自中國的“唐物”特別受到日本茶人的追捧,尤其是建窯燒造的“建盞”。 當時的日本學僧大多在宋的徑山寺、昭明寺、禪源寺、萬壽寺等寺廟參學,而這些寺廟主要集中在浙江天目山一帶。 在當時,寺廟茶儀非常受重視,通常都使用建盞點茶。 作為修學的紀念品,留學僧人回國時會帶回一些建盞,由於是從天目山帶回的,所以稱之為“天目茶碗”。日本茶人非常欣賞有窯變效果的天目茶碗,只有招待貴賓時才偶爾拿出來使用。

經歷了室町時代、書院茶時代,日本茶道在集大成者千利休的帶領下走向返樸歸真的草庵時代。千利休是日本茶史上的一個傳奇,可以說千利休的茶道思想就是日本茶道的思想。 千利休所創“侘”茶的茶道美學影響了許多方面,草庵茶更是引領日本茶道走向禪宗美學“本來無一物”的境界,並且由崇尚華貴“唐物”的審美過渡到遒勁枯高的本土化審美。

在《南方錄》中,對千利休的主張描述如下: 草庵茶的第一要事為:以佛法修行得道。 追求豪華住宅、美味珍饈是俗世之舉。 家以不漏雨,飯以不餓肚為足。此佛之教誨,茶道之本意。 在這種主張的影響下,日本茶道使用的茶碗發生了很大的變化,日本本土燒造的“樂燒”及朝鮮茶碗漸漸成為主流,“樂燒”一碗之難求比之“天目茶碗”有過之而不及。

美國人威廉·烏克斯看來是非常神奇的,他​​在其著作《茶葉全書》中對日本茶道的茶碗作了一番繪聲繪色地描述: “茶碗”是最重要的茶具,品茶人都非常重視。 “唐津燒”、“薩摩燒”、“相馬燒”、“仁清燒”,尤其是“樂燒”等製品都非常適用於茶道。品茶人特別珍重“樂燒”,豐臣秀吉甚至用金印賜予製作者河米屋(朝鮮人,卒於1574年)的兒子長次郎,特許他可以在瓷器上印有“樂”字,這是豐臣秀吉宅邸名稱“聚樂”的第二個字。 “樂燒”茶碗的構造非常適於飲茶:碗上塗有一層海綿狀的厚糊,不易傳熱;粗糙的表面,易於把握;微微內捲的邊沿,可防外溢;塗釉光滑,唇感舒適,且依然能使綠茶的泡沫就像在黑色粗瓷碗中那樣明晰。

“樂燒”是由千利休倡議完全用手工製作的茶碗,並且由千利休本人親自定型,由樂窯的首代名匠長次郎(?—1625)燒造。樂茶碗根據釉色分為赤樂與黑樂兩種。赤樂施紅釉,是天正十四年前試燒成功的品種;黑樂施黑釉,黑中泛褐,富於變幻,給人以溫厚的感覺。 利休曾選取長次郎燒製的七件樂茶碗精品組成所謂“利休七式”(或稱“長次郎七式”),分別是赤樂的“早船”、“檢校”、“木守”、“臨濟”與黑樂的“大黑”、“缽開”、“東陽坊”,作為長次郎樂茶碗的代表。今僅存“早船”、“大黑”、“東陽坊”三件而已。

朝鮮茶碗,指的是朝鮮高麗、李朝時期所產茶碗,其實也即是當地人所用的飯碗。 “朝鮮茶碗”外形粗礪,遠不如“天目茶碗”那樣華貴講究,非但不是茶人所用,甚至當地的達官貴人也不用它,只是平民用來吃飯的普通用具。 那麼,如此粗陋的用具怎麼走入風雅高貴的茶席呢?原因還是離不開千利休。利休所倡的草庵茶風力圖打破常規與傳統,從不均衡、不對稱、簡素中尋求一種樸拙天真之美,而碗身佈滿小石粒、小黑斑,釉色隨處剝落的朝鮮茶碗正是符合了侘茶中的這種“無心的藝術”。 朝鮮茶碗種類多達數十種,最有代表性的為“井戶”茶碗。井戶茶碗形如一朵牽牛花,滿施釉,枇杷色,碗座碗身處處掉釉、開裂,即便在朝鮮民間也不見得受到重視,卻被日本茶人奉為至寶。

日本茶人對茶碗的執著令人嘆為觀止,在別國人眼中是難以理解、不可思議的,而在他們自己看來卻相當自然。對於茶碗的珍視,在日本茶人佐佐木三昧先生所著《茶碗》一書中可見一斑: 看上去只是一隻茶碗,一塊陶片。 但是,一次兩次,五次十次,你用它點茶、喝茶,漸漸地你就會對它產生愛慕之情。你對它的愛慕越是執著,就越能更多地發現它優良的天姿,美妙的神態。就這樣,三年、五年、十年,你一直用這只茶碗喝茶的話,不僅對於茶碗外表的形狀、顏色瞭如指掌,甚至會聽到隱藏在茶碗深處的茶碗之靈魂的竊竊私語。是否能聽到茶碗的竊竊私語,這要看茶碗主人的感受能力。任何人在剛剛接受一個新茶碗時是做不到的,但是隨其愛慕之心的深化,不久便會聽到。當你可以與你的茶碗進行對話的時候,你對它的愛會更進一步。 茶碗是有生命的,正因為它是活著的,所以它才有靈魂。

正如川端康成在《雪國》裡描述的那隻繪有嫩蕨菜的織部茶碗,碗沿有一處深紅的印漬,彷彿茶漬,又彷彿主人久久品飲所抿出的唇印,使茶碗生動不已。可以說,理解了茶碗,就理解了日本茶道的“禪茶一味”,就理解了根植於日本茶道中的“殘心”,與“物哀”之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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